三月兔

信念坚定即是神明

惊蛰

意识流搞搞修真。

不知道还有没有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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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里刚经历一场大战,泥土都浸透了血液,天空翻滚着厚厚的劫云,紫霄雷电如云中蛰伏的巨蟒。

有人在这里问道。

问道不易,行将踏错一步,便是三千天劫加身,灰飞烟灭的下场。可相应的,问道成功,便可一步登天,直入不死不生。



今日问道那人,便是屠尽师门,转投魔道的第五珹。



“天下钟灵青岫山,第五钟离各半边。”

第五珹初入仙门,很快就显露锋芒,与原本的青岫山首徒钟离叶并称双杰,十三年前的风云会上,青岫山因为这两位不世出的仙材独占鳌头,大放光彩,那时候真是天下钟灵。

然而只不过短短十三年,这两位仙材却身死的身死,入魔的入魔,青岫山也不复当年漫山青碧,鹤鸟旋鸣的样子,青岫弟子的血浸透了每一寸土地,青岫山夜夜风声如鬼哭。



而今日,第五珹一身白衣,安坐青岫山顶,在他的累累血债之上,叩问天道。



“不能让第五珹问道。”有人说道,“第五珹一旦问道,我们都得死在这里。”



仙道可谓是倾巢而出围剿这人,也难怪,外天下,外物,外生,朝彻,见独,无古今,不死不生,这七重境界,每一重都不只是能力叠加或翻倍而已。一个外生境的少年能够碾压十个外物境的经验丰富的修士,而即使一百个外天下的壮年人围攻他,也伤不到他一根毫毛。



如今仙道最高的境界也不过是无古今,第五珹原本是朝彻境,但若问道成功便直登不死不生,那时候,天下还有何人能阻止他疯魔?



可这些人——仙道如今最强的绝大多数力量,包括一些门派的隐世老祖,都在这山下止步了很久。

青岫山山腰上,插着一把满是血污的长剑。



这是一把很普通的剑,它甚至是木质的,也没有什么高深的来历——这就是一把随处可见的,刚入门的弟子初学剑时练习用的木剑,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,这是一柄青岫山弟子的练习木剑。

就这么一把修仙之人徒手就能折断的木剑,笔直的插在泥土里,却比结界、界碑与阵法更加管用。它立在这里,仙道所有天骄与大能都不敢进一步。



他们忌惮的是这柄剑后面的人。



那是一名少女。她穿着布料并不昂贵,也没有任何防御效用的灰衣,长发高高束起,比起那柄木剑,她更像一把剑。轻易不出鞘,出鞘必饮血。

就是她,随手捡了一柄木剑投在山腰上,道:“你们今日不能过去。”



修真界有许多传说级的人物,比如之前提到的第五珹与钟离叶,也比如这少女。

没有人知道她从哪来,师从何派,也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,甚至她是仙道还是魔道。


人们第一次知道她,是在一处古迹的试炼上,她折了一根竹枝,斩断了炼器大师南明子锻造的宝剑。

后来人们一次次听说她的事迹:一个灰衣人,捋一把松针穿透了凶兽长媷的死穴;一个少女,用牡丹花叶在魔道第一人梁宵脸上留了一道血痕……

她从来都信手折枝,以命相搏,毫不在乎自己的伤势如何,也不留下任何证明身份的物件。



风云录更新的时候,向来趁醉狂书,蘸酒挥毫的无面书生谨而慎之地为她拟了四个字的名号——万叶沾衣。

世事如万叶,沾衣不沾心。



万叶沾衣,她明明从不与人相交往来,为什么会来帮助第五珹呢?



在她说完那句话之后,仙道众人很是起了一阵骚动,有人气愤道:“嚣张!”也有人认为她:“无知小辈,难道她能一人阻我们数千人吗?”而更多的人看出了:“她不过是一个朝彻境而已。”

一个朝彻境可以斩杀数百外生境,甚至上天钟爱的仙材可以越境挑战见独境,可这里并不只有数百人。甚至有一位见独境。

她可以阻拦一个人,可以阻拦这么多人吗?



然而人群却在蜂拥而上时止息了。因为她说了一句话。

她说:“我不能阻拦你们所有人,但我至少可以保证,第一个越过这柄剑的人,一定会留在这里。”



没有人会愿意死在这样的情况下。

他们是仙道的未来与基石,他们受万众景仰,他们身上牵系着无数人的命运。

他们可以死在与入魔叛道之人的斗争里,他们可以死在光明正大的斗决里,但唯独不能死在一个朝彻境的木剑下,因为“第一个越过这柄剑”这种荒唐的理由。



他们不畏死,可谁愿意死在这里呢?



风云聚变,乌沉沉地向山顶聚集而去,紫霄雷电在云层间翻滚。青蓝的光带从天际披下,如神女袖垂——天道垂询。

第五珹开始问道了。



山腰上气氛凝重。

所有人都知道,如果第五珹钟离叶是不世出的仙材,那么万叶沾衣,就是上天赐给剑道的至宝。不论仙道魔道,万年也不能出一个如她这般天生剑心的存在。

可乔木未成的时候最易摧毁。



“万叶沾衣,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?”

说话的是一灯雨主人,“有凤来仪”扶桐雨。这是一位长相俊美的青年,他身边跟着一只华美的凤凰。



“有凤来仪”扶桐雨,在他于一座孤馆的雨夜领悟天地玄机的时候,一只凤凰拨开乌云来朝见他,为他降下万里云晴的异像。次日,全天下的鸟儿都口吐人言,传颂扶桐雨的名字。他自此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变成天下皆知的存在。

后来他买下这座孤馆,在里面挂满了灯,为它命名为“一灯雨”。据说,只要一灯雨主人愿意,你可以在任何地方遇见这座孤馆。



此时他眉目中带着不忍,神鸟通情,也把脑袋藏在翅膀下,发出凄哀的鸣声。

少女答道:“螳臂当车,蜉蝣撼树。”

她的目光清幽,竟毫无悔意与惧意。



扶桐雨叹息着一挥袖,凤凰扇动了它流光溢彩的翅膀,一声清唳向她冲去。

少女拔出了那柄木剑,挥斩。

长风呜咽而起。



山腰处的长风吹不到山顶,叫嚣着要除魔卫道的仙道众人也仿佛与他没有关系,第五珹对山腰的打斗声恍若未闻。他的心很静。

其实这是很奇怪的一件事。魔修修恶业怨报,五阴炽盛,常有斗狠之心、渴血之意。但他听着那些声音,好像是来自遥远的天边似的,并不真切。

上天将绮丽的光带铺到了他面前,他要问道,要问自己心里埋了很久的问题。

他向上天开口。



万叶沾衣拎着那柄剑站得笔直。

她的右臂已然废了,肋骨大概折断若干,大小伤口翻白。可她左手执剑,仍站得笔直如一竿青竹。

她灰衣猎猎,像一面旗帜,又像是什么的余烬。

与她的伤势相应,仙道至此还未有人能越过这地上的剑痕一步。



“她为什么还不倒下!”有人说,“即使一灯雨主人这个见独境不擅攻击术法,可我们有这么多外生境与朝彻境。她只不过是一个朝彻境而已!”

“她让我想起了钟离叶,”另一人叹息道,“‘万里烟清’钟离叶,一剑平千山的时候,也不过是朝彻境罢了。与他们相比,我们真是……忝称天骄。”

又有人说:“我已失去斗志了,也许此战过后,无论结果如何,我都会道心有瑕。”



“不,”扶桐雨开口道,他的凤凰折损了羽毛,正偎在他怀里轻鸣,“你们与她是不同的。

“你们可以被打倒再爬起,或许还能有所进益,可她不能。她是一把剑,一把剑没有失败的道理。

“她唯一能有的一次失败,就是折断的那一天。”



青岫山顶的光带有如实质,有人喃喃道:“也许真的,来不及了……”

却忽然听到一声惊呼:“快看!变天了!”



紫霄雷电蓦地劈下,锋芒所下处,乌云翻滚成血色。扶桐雨猛地看向山顶处,不可思议道:“天,怒了?”

周遭的人闹哄哄地吵着:“这不是问道该有的异像,他究竟在做什么?”

扶桐雨却只顾着自己推演:“他在……他在质问天道?!”



“他在质问天道。”

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传入耳内,却是万叶沾衣。

不知什么时候,二人在哄乱中站到了一处。少女依旧神情平淡,好像第五珹做的,不是这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一样。



质问天道。



别人问道,是问自己所修之道,是问天下苍生之道。他第五珹倒好,问道,他在质问天道!



“天道何其不公,也配掌管人间祸福?”

万叶沾衣淡淡道,她仰头望天,头顶上紫电狂蛇般乱舞,却不敢劈下!



少女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容,将木剑深深地插入了青岫山的土石之中。因着这个动作,她喷出一口血污。 但她显然已毫不在乎了,她张开双手,染血的灰衣猎猎,竟然离地而起。



青岫山上长风浩浩,她像一抹没有重量的幽魂一样,悠悠荡荡消失在乌云已褪去,残阳如血的天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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